_不遇

花店不开,花继续开

藏匿孤岛




刚到该下班的时间,肖战摘了眼镜揉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我刚下飞机,晚上一起吃饭?

 

肖战抿唇笑笑,回了一句“行”,重新将眼镜戴上起身取下衣架上的衣服搭在手腕处,“啪嗒”一声锁上了诊疗室的门。

 

前台的护士已经下班,他不是严苛的人,上司没下班员工就不能离开这规矩在他的心理诊疗室不存在,护士也习惯他喜欢在办公室待到很晚,只要手头上的事做完了就能愉快下班。

 

料准肖战晚上七八点这个钟还没吃饭的,也只有王一博了。

 

他们常去的餐厅离诊所倒是不远,肖战把车钥匙扔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王一博总说他这车买来就是个摆设,还没他那自行车蹬得勤。

 

肖战三两下地就开了自行车的锁,推着它进去电梯下到一楼,出了诊所大楼坐上去一踩脚踏板,呲溜一下便窜出去老远。

晚风从四面八方裹挟着他,这难道不比那从轿车四四方方的小窗里吹进来的风舒服吗,肖战说王一博不懂享受自由。

 

 

 

 

餐厅靠窗的位置已经有人坐在那儿等,肖战特意停在窗边拍了拍玻璃冲王一博挥挥手。算起来大概有半个多月没见,王一博这一趟出差回来好像瘦了些,头发也剪到了耳朵上面。肖战停好车后走进在他对面坐下,灌了一口杯子里的水便打趣他:“你这是去做苦力了?”

 

王一博放下手机笑着摊了摊手:“差不多吧,出差前跑了几趟工地。”

肖战点点头随手拿起放在桌边的菜单看了起来。

 

王一博的公司这次在海滨区要开发一个度假小岛,近期开始动工,也幸好王一博生的是冷白皮,不然就照着海滨区的太阳直晒,色号都得暗一个度。

 

肖战草草地翻看了两下菜单便招来服务生点好菜,这餐厅吃来吃去每次总共也就点那几道菜,虽说常来,可不过也是每月一两次的程度,还不会吃腻。

 

“你最近怎么样?”

“我?就那样儿呗,每天骑那辆你嫌弃的自行车上下班。”

 

王一博闻言无奈一笑,“我可没嫌弃,只是那车多少停在车库得落灰了。”

肖战挑挑眉夹了一口酸萝卜凉菜吃进嘴里,似笑非笑地揶揄道:“落灰了不正好,等他自己回来擦。”

 

王一博握着筷子的手一滞,他……等过完这个月,分别的日子就要满两年了。说快也不快,只是从那年盛夏到此刻的初秋,都不用刻意去计算,没有在一起的日子已是清晰到可以随意地脱口而出。

 

桌上没有酒,不过王一博也早已不会借酒消愁,两年前肖战不知多少次半夜将他从酒吧带走,心理医生终究治不了自暴自弃的病人,于是肖战只得威胁他说:“你再这样喝下去,他永远都不会回来见你的。”

 

这句话仿佛一句魔咒,从那之后除却必要的应酬,王一博都不会再沾酒。实在是想得厉害了,嚼几颗糖,或是像现在这般,猛灌几口已经泡淡了的茶水。

 

“他……”王一博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问,这样的问题这两年间他问过多次,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不知道,我没有见到他,他也没有出现过。”

 

“算了。”王一博自暴自弃般摇了摇头,这样的问题和对话持续了两年多,每次都是无果而终,他怪不得任何人,只是仍抱着一丝希望下次能听肖战说他出现过,哪怕是几分钟也好。

 

点好的菜陆陆续续地上桌,都是清一色淡口的菜,王一博夹了几筷子菜到肖战的盘子里扯了个笑说:“你跟他的口味怎么差这么大。”

 

肖战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这不省的你又拉肚子嘛。”

王一博愣了一下,“他怎么连这事儿也跟你说。”

“我们无话不谈。”

 

 

 

 

 

肖战每天早上快十点才去心理诊疗室上班,前台的护士同他讲今儿下午才有预约的病人。可本乐得清闲的上午,肖战刚换上白大褂时王一博便推门而入。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一脸倦样,下眼睑有些微微发青,不论从不从医生的角度来看,王一博的症结都是昨晚没睡好。

 

肖战推着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笑笑说:“我这儿没预约可不给看。”

 

王一博听闻却像是更随意了一般,脱了外套两腿一抬把自己扔到了一旁肖战平时给病人用作催眠治疗的沙发上,抬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好似终于有点困意,懒洋洋地对肖战说:“没事儿,你不用给我看,我就在这儿睡会儿。”

 

肖战起身走到沙发旁边的椅子坐下,“又失眠?”

“嗯…”闷闷的鼻音从胳膊下传出来,王一博轻叹声气稍稍侧了个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前些天每天都累狠了晚上才勉强睡会儿,昨天一回来,吃了褪黑素都不管用。”

 

肖战噤声看着王一博,他记得那人有给他提过几句,王一博失眠这毛病一直都有,后来两个人在一起,那人有一次惊喜地说,王一博好像抱着自己会睡得很沉,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甜蜜有一种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开心。

 

在这儿如果能睡着的话便睡会儿吧。

 

肖战从柜子里拿了一条薄毯盖在王一博身上,看他平稳的呼吸还以为已经睡着,掖好毯子刚准备走时又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问:“肖医生平时做催眠治疗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你需要?”

“想试试。”

若是有用的话,他打算晚上回去时也这样尝试入睡,省得整天往肖战的诊所跑。

 

“其实很简单。”肖战将椅子朝王一博拉进了些重新坐下,“你试着把自己放到一个场景中去,比如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美术馆里。

 

王一博几乎没逛过美术馆,他对艺术没有什么很独到的见解,也很难耐着性子游走在艺术品中间。

 

这美术馆是新建的,刚签了合作的客户的妻子正巧那两天在美术馆里办展,应着邀请,左右也没什么事要忙,王一博才空了周末的上午时光去美术馆里转两圈。

 

他只听说过客户的妻子是位有名的画家,至于有名程度,眼看这络绎不绝往美术馆里进的人,王一博大概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入口处有作品介绍的参观小指南,王一博也同其他人一样拿了一份在手里翻看。展出的重要作品在美术馆的中心,王一博打算直接往那儿去看个重点,再逛两圈就回去,也算是给了客户的面子。

 

越往里走人越多,大家似乎都是冲着那幅画去的,就像巴黎的卢浮宫,意大利的乌菲齐,总有那么一幅作品是镇馆之宝。不过好在这不像蒙娜丽莎那画一样,将人隔了十多米远远观望,但前面围了两三层的人圈,王一博也只能远远看一眼。

 

虽不是抽象艺术,王一博绞尽脑汁也只说的出一句“画得挺好,还不错”,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小指南上的介绍才看懂这画里的七弯八绕。

 

艺术家的内心世界当真是丰富多彩。

 

他合上手册心思着再去别处逛逛,一转身便看见一个坐在供人休息的长方形大理石椅子上的少年,闭起一只眼正竖起铅笔对着自己打量。

 

他戴着一顶浅棕色方格条纹的帽子,和大众熟知的那些画家的形象倒是不谋而合,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王一博看过来的视线,自顾自地将铅笔立在空中横过来又倒过去,最后才满意地落笔于纸上。

 

在美术馆里画画,当真是不多见,王一博好奇地朝他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

 

美术馆里算得上是安静的,那少年似乎太过于专注,笔尖在纸上飞快游走,沙沙作响。

 

王一博的视力向来是出奇的好,不过停在那少年斜方两三步的距离就能将纸上的东西看个清楚。

 

他以为他画的是周遭看画的人,也不能说不是,只是他画在纸上的不是人,而是簇拥在一起的向日葵,争先恐后地朝着太阳。唯独左上角,那朵孤零零的向日葵,却开得格外灿烂。

 

王一博刚才就站在那儿,和这朵向日葵一样,不知是朝着太阳,还是看着他们。

 

他遂又将目光上移打量起那个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让人猜不出他的实际年龄,眼尾有些微微上扬,王一博觉得他的眼睛该是生得好看的。

 

笔尖停滞,许是画完了,他伸着懒腰抬起头碰巧撞上了王一博的目光,没有躲闪,甚至是猝不及防,那双忽然间弯下去的眼睛比那朵在纸上悄然盛开的向日葵还要绚烂。

 

王一博似乎有点懂的怎么欣赏一幅画,那朵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向日葵也是那少年才对,他在人潮之外,独自盛开。

 

 

 

 

后来他又觉得,他更像是一朵小玫瑰,带刺儿又美丽。

 

他在这座城市没有家人,窝在那四十多平米的屋子里当他的小画家,接的稿不多,维持生计已是绰绰有余,闲暇时最喜欢的便是背着自己的画板逛美术馆逛展,然后坐在长椅上画下他的所见所感。

 

他还有记日记的习惯,遇见王一博那天他写:在美术馆有很惊喜的意外,他本来一个人站在外围看上去很滑稽,后来他问我边上的向日葵画的算不算也是我自己,我又觉得他变得特别起来。

 

他很喜欢在落款的地方画一只萝卜,无论是日记还是便签条。贴在冰箱上的便签条叮嘱王一博记得吃早餐,王一博每天都会攒下许多便签条,后来有一天问他怎么喜欢画小萝卜。

 

“你不觉得它长得很像我的姓氏吗?”他明媚的笑脸突然变得很兴奋,拉过王一博宽大的手掌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姓氏,“你看,如果这样分得很开写的话,是不是就是胡萝卜。”

 

是不是倒是其次,但是他很可爱是真的,王一博总被他这样的天真给可爱到,忍不住就拦过他的腰落下一吻在唇边。

 

他孤苦一人,却仿佛从未受到过伤害,王一博爱他这份可爱,也心疼他千帆之后的单纯。

 

 

 

 

度假小岛动工之后王一博又去了几次,主要是岛中央有一口井需要保护起来,后续要做成的模样王一博约了好几位设计师去现场观摩,之后要在里面选一个方案出来。

 

刚从海滨区出来,肖战的电话便打了进来,问他有没有时间晚上见一面,就在那四十多平米的屋子里,肖战如今住那儿。

 

王一博和那人在一起之后提议过要不要退租掉这小屋,他摇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掉,不过即便是搬去和王一博同居,这小屋子他也会时常来打扫干净,他说这里有他的所有创作灵感。

 

王一博也有好些时日没来过这里,肖战没动他的东西,只用防尘布把他的画具给罩了起来,保不准那人什么时候便回来了。

 

肖战这么急着找他来,王一博还真的差点以为那人是不是回来过。

 

“这可能让你失望了。不过我找到了一点线索。”

“是什么?”

 

“一座孤岛。”

王一博皱起眉,“你的意思是,他在一座岛上?”

 

肖战点了点头,“但是那做岛太大了,我昨晚发现它后进去找了一下,可惜没找到他。”

 

这不奇怪,否则肖战现在也不会站在王一博面前同他讨论此事。

 

那人在一座岛上,王一博应该想得到的。他沉默不语地思索,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肖战:“那座岛,和原来的一样吗,我的意思是,和他小时候生活的岛是一样的吗?”

 

“好像不太一样。”肖战努力地回想昨晚看到的景象,“那座岛很漂亮,有花有树,天气也很好。”

 

“那口井呢?”

肖战端着杯子的手一滞,有些后知后觉的恍然,“没有井,岛中央,没有井,只有一片玫瑰花海。”

 

“玫瑰花海……”王一博重复念着这四个字,脸上紧绷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甚至平添上了一丝丝兴奋:“也许,这样能找到他也说不定。”

 

他忽地站起身打算回公司再去看看岛中央的规划图,肖战双眉一挑侧过身给他让了条道,看着王一博有些雀跃的背影,他在心里开始琢磨着或许有一场即将到来的长假,该去哪里旅游比较好。

 

“对了,”临出门前王一博突然转身看向肖战,目色温软又带着一丝感激,但他却好奇地问:“他喜欢待在岛上的话,那你呢?”

 

“我?”肖战想到了曾经的一望无际,倒是有些许怀念,勾勾嘴角回答说:“大海,或者茂盛的草地吧。”

 

 

 

 

王一博又开车回到了海滨区,还没下工的工人们瞧着那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暗叹这大老板可是比他们还要勤快。

 

他直接就去了岛中央的那口井边。

 

海滨区的这座小岛几十年前其实只是一处穷苦人民的聚居地,这地儿和城中心比起来算偏远的了,也挺闭塞,住岛上的人都靠海为生。刚开始拆迁的时候,推倒那一遛的简陋小矮房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不出半天整座岛都夷为平地。

 

独独留下了这口井,据说岛上居民吃水用水都从这井里挑。

 

王一博踩着烂砖烂瓦丝毫不顾及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皮鞋,走到井边朝里望了望,里面早枯了,他拍了两下井边的灰直接坐了下去。

 

若是连井里都一并种上玫瑰,把它盖住,那应该是不错的,就是这井,还蛮深的。他想留着这井,又不愿它还明显地存在。

 

每次来工地王一博只是远远朝这边往,却从不会像今日这般靠近。他抗拒这个地方,只因它让自己的爱人一藏就再也没出现过。

 

 

 

 

海滨区的开发两年前就已经开始进行,却因为从井里捞起的一具白骨而拖到了现在。

 

彼时王一博正同那人坐着吃冰饮,他的嘴里塞着一块南瓜味的芋圆,脸颊一股一股地双眼放光说芋圆好好吃,糯叽叽的,他喜欢这样又软又糯的东西。

 

警局的电话便是这个时候打来的,让他去认尸。

 

“发生什么事了?”王一博见他脸色刷白,刚伸过手想去握住他,自己的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起,工地负责人焦急忙慌地说方才施工挖掘,从岛上的井里捞起了一具白骨。

 

王一博也愣住,不过很快脸上的神色沉下来回了一句知道了,他会处理的。

 

“我…他们让我去认…认……可是,我没有亲人啊。”

 

那人慌着抓住王一博的手不知如何是好,警局的人在电话里说一具白骨疑似是他的哥哥,可从他记事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没有家人才对。

 

“别慌,我陪你去看看好吗?”

“嗯……”他点了点头,将王一博的手抓得更紧了。

 

 

 

 

 

那具森森白骨,法医鉴定推断是二十年前被人推下井去,他们艰难地提取到DNA检测结果显示那是一名年轻的男子,名叫肖宇。

 

“肖……宇……?”那人隔着玻璃窗看向那蒙着的白布,喃喃低语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不知为何忽然头疼欲裂,他弯腰大口喘气时眼前一黑,在王一博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人格解离症?”

“对,也就是常说的,人格分裂。”

 

王一博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爱人昏迷过去再醒来之后,躯壳里已然换了一副灵魂。他说不上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明明眼前人有着和那人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可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眼前人不是他。

 

“那你是……?”

“我是一名心理医生,”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唇下的小痣跟着上扬有了弧度,“我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可是没办法,他需要我,他忘记的事情,”说着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都在我的脑子里。”

 

王一博捏捏有些酸痛的眉心,脑子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缓了半晌才拉过一旁的椅子郑重其事地坐下问他:“那肖宇是怎么回事?”

 

“肖宇,是他哥哥。”

 

二十多年前,肖家的企业在当地颇有名气,肖家的两个孩子也生得俊俏,尤其是小儿子,那双大眼睛弯弯一笑便能哄的人心软。

 

本该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可却在有一天,肖宇急匆匆地赶到学校带走弟弟,还拖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像是要带着他去哪里。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肖战虽年纪尚幼,可心思却很细腻敏锐,他有些害怕这样低气压一言不发的哥哥,但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上车离开。

 

辗转了整整三天他们才到了这座海滨城市,肖宇带着他上了岛,随意寻了一处无人居住被遗弃的破烂小屋勉强住下,而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是肖家企业破产,不仅拖欠工资给不上,还被高利贷追债,一时间也惹人唏嘘。

 

谁也不知道,这破烂小屋,竟还成了肖家两兄弟最后的避难所。

 

肖宇翻遍了整个屋子才找到一些还能吃的东西,肖战虽然害怕,但也懂事的不哭不闹,只一个劲儿地缩在哥哥怀里,实在困了才说梦话说想回家,想爸爸妈妈。

 

回不去了。

 

这样的话,看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弟弟,肖宇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紧紧抱住肖战,两个人偎在一起,像在取暖。

 

岛上的人来来往往,谁也不记得谁,谁也不会过问什么,于是肖宇带着肖战便在这儿待下了。他学着其他人下海捞鱼,捞不到的时候就在岛上找果子,若是连果子都找不到,他便带着一些零碎的钱小心地去城里买些吃的回来,总之有肖宇在,肖战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他甚至还会帮肖宇去井边挑水回来。

 

可好景不长,最后的避难所很快也风雨飘摇。追债的人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他们威胁肖宇,若是还不上钱,拿弟弟来还也不是不行,那模样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想都别想!”肖宇急红了眼冲上去就咬在了追债人的胳膊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去时还安慰肖战别怕,别怕。

 

“战战,听哥哥说,床下的小木板里面藏了一张卡,那笔钱是可以用的,你乖乖地躲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哥哥呢?”

 

“哥哥……”肖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哥哥出去买些吃的回来,战战要听话,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等哥哥。”

 

“嗯。”肖战点着头,却是满眼的不舍和不安,小手紧紧拽着肖宇的衣角不肯放手,肖宇哄着他才让他钻进了床下木板的暗格中。

 

 

 

 

“后来呢?”这个故事无论从哪里开始听,又是听到哪里,王一博都有一种无力的像是要窒息的感觉。难怪在美术馆里见到肖战时他是那样的天真,原来是把一切痛苦都给埋了,埋到了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

 

“后来……他还是悄悄跟着跑出去了,就跟在那帮人的后面,亲眼看见他们失手将肖宇推到了井里。”

 

那晚的夜空忽明忽暗,肖战躲在草丛里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可眼泪已经决堤,止不住地顺着脸庞往下滑。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藏了多久,好像眼泪都流干了,脚也麻木没有知觉,直到天开始蒙蒙亮,他才拖着自己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座岛,最后昏倒在了城里的路边。

 

“我就是那个时候诞生的,后来我们就去了福利院。院长很喜欢我们,还资助我们上了大学。”

 

他说着伸了个懒腰,“之前他很少出来,不过他很喜欢画画,每次都在展览的时候会出来,背着画板一个人去看展。直到遇上你,你是一个意外。”

 

王一博颔首红了眼眶,他从未想过在肖战的心里,他会成为他全部的勇气,他也从来不知道,肖战给他的爱,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全部。

 

他本来是一座想极力藏匿起来的孤岛,只是一不小心见着了太阳。

 

 

 

 

岛中央被规划建设成一大片玫瑰花海,所有人都觉得王一博疯了,怎么会有人要在那口枯井里面全部洒满玫瑰永生花。

 

他这荒唐且一意孤行的想法没人拦得住,看着一卡车的永生花倒入枯井中,见者都叹有钱人的疯狂真是一般人想不出来的。

 

不仅如此,枯井周围也都被种下了玫瑰花的种子,来年春天,这儿便会开满鲜艳的红色玫瑰。

 

 

 

 

 

春季花开烂漫时度假小岛雏形已成,王一博在诊所楼下停好车拨通肖战的电话:“肖医生,有空去踏个青吗?”

 

肖医生换了外套锁上诊所的门,前台的护士已经被他遣散,临走时还给她们包了个大红包,说是自己要远游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你管参观施工地叫踏青?”

 

王一博笑笑打转方向盘朝海滨区开去,他昨儿个刚去过,玫瑰花开得正艳。

 

他把车停在了岛外,肖医生下了车和他一起往岛中央走。这个地方,算来有二十多年没来过了。

 

“这些年,谢谢你。”王一博猝不及防开口的一声道谢倒没有让身旁的人有多惊讶,他反而是释然地扬了扬嘴角,一如从前那样伸了个懒腰双手枕在脑后满身轻松。

 

“该是我谢你,这样,我也能放心把他交给你。”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日记本上看见其他人的存在时有多震撼,这么些年,他们二人用来交流的日记本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他承认王一博的特别,能让肖战不再龟缩进躯壳里的人,他除了好奇之外,更想知道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嗯,我会一辈子都对他好的。”

 

“知道了,”他指指不远处那盛满永生花都溢出来了的枯井略有些嫌弃地咂咂嘴:“啧,真败家,你以后可别太惯着他。”

 

王一博只是笑笑没应声,只见他歪头打量着那枯井和这片玫瑰花海,自嘲着说:“现在看这地儿可真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王一博懂他所说的,那是他曾死去的地方,也是他重生的地方。

 

“行了,你快找他吧,战战肯定也很想见你。”

 

“嗯,谢谢你,肖宇。”

 

肖宇朝王一博摇了摇手,肖战因为思念和恐惧而分裂出的这个人格——他的哥哥,已经陪了肖战很久很久,是时候换一个活生生的,懂他爱他的人陪他往后余生。

 

说罢肖宇毫无留恋的闭上了眼,王一博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慢慢地靠近,渐渐包围住整座孤岛:

 

“肖战,我把这里全部变成了玫瑰花海,不知道和你那里是不是一样。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会想起过去,想起肖宇,甚至你想他的时候就能过来看他。井里的玫瑰永远不会凋谢,它们和肖宇一样,都永生在这里,永生在我们的心里。”

 

“我们,不玩躲猫猫了好不好,这一局我认输,我真的很想你。”

 

有泪从眼角滑落,肖战猛地一下睁开眼,晶莹的泪珠还来不及躲,留了几滴在他轻颤的睫毛间。眼前盛开的玫瑰花海让他一时间没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里,怎么会一模一样呢?

 

对,他好像是听见了王一博的声音……王一博,王一博,他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试图走近,等一睁眼,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很温柔,却也抱得他骨头都疼了。

 

“王一博…?”他小声试探地喊了一句,梦里没有王一博,只有现实才有,他知道的,他分得清。

 

“嗯,是我,是我。”他将怀里人越锢越紧,生怕一眨眼,人又消失不见了。

 

肖战把脸埋进王一博的肩窝同他说:“我好像还听见我哥的声音了,他说他要去大海旅行,让我赶紧出来,有你在我身边他才能放心离开。”

 

王一博心疼地摸着他的发尾,他想起曾问肖宇不出来的时候喜欢待在哪里。他说肖战待在岛上,他喜欢待在大海里,因为大海永远围绕着孤岛,永远在他身边守着。

 

“肖战,我爱你,也很想你。”

 

一句贴在耳边的剖白让肖战偷偷红了眼眶,“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王一博松开他,低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看他吃惊又有些发懵的神情毫不意外地又被可爱到。

 

“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吗?”

 

肖战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摇头。

 

“两年零五个月。”

 

“什么?”

 

他有些没听清,下一秒又被揽入怀中,贴在耳边的声音咚咚地刺激着鼓膜:“我说,两年零五个月,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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