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不遇

花店不开,花继续开

一念 - 第二十六章 归位.

下卷·灯火阑珊






齐白薇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后突然惊醒的。

她有些觉着不可思议,连忙坐起身小心翼翼去碰自己的腿。

暖的,有温度;她又用力掐了一下,疼的,还泛起了红。

 

“我的腿……”她总还感觉自己在梦里,可院外伙计清早起来的忙碌声,屋里弥漫的药香都同往日一样真实。她猛地掀开被子,长年没用过的腿本该还有些僵硬的,可她实实地踩在地上,没有摔跤,走得很稳,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如若不是一旁的轮椅还在,她都快错觉今夕是何夕了。

 

真的不是梦。

 

齐白薇心切地穿上鞋快步行至门前,她想把这件事告诉王一博,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等着王一博来靠近她,她也可以靠自己走到他身边。

 

身后的门突然拉开,门外站着的人一回头就撞见了齐白薇脸上还挂着的笑,以及那双站立的腿。

 

“一博?你怎么在这儿?”老天垂怜,齐白薇想就算今日种种都是梦,她也不愿醒来。

 

“我……”她兴奋地不知如何开口,这确实没法解释,只不过打断她的,更多是王一博低头看过来的眼神。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逡巡在自己双腿上的目光带着隐忍的疼惜、后悔和无奈。

 

这些,都不是给她的。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虽依然身着那白色衣袍,但浑身散发的是让人难以靠近的威严和冷峻,不似往日的温和且平易近人。

 

齐白薇不知该怎么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她站着任眼前人打量了自己许久,那目光愈发地让她感到不安和慌张,她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声“一博”。

 

“抱歉,失礼了。”王一博收回目光背手站立,话语里皆是礼貌与疏远。

“一博,你,你怎么了?”这样的王一博,她没见过,也不习惯。

 

王一博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朝她略施一礼道:“这段时日多亏齐小姐的照拂,我本非这里的人,今日便是来同齐小姐告辞的。”

 

“这是何意?”齐白薇不懂,为何一觉醒来之后什么都变了,若是要一物换一物,她倒宁愿重新坐回那轮椅上去。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我会带着我那徒儿登门道歉。”

“你…你不是一博?你口中的徒儿又是谁?”

见齐白薇定是要追问到底,王一博犹豫片刻才决定长话短说:“我不是凡人,因为一些事情才到了人间,昨夜元神归位才记起了一切。”

 

“不是凡人…?所以我的腿…?”齐白薇大梦初醒般,却见王一博摇了摇头:“此事许是我那徒儿所做,昨夜……”

 

想起昨夜睡梦中忽感有什么东西进入体内,前尘过往尽从脑海里浮现,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元神归位,至此,神川主重回神位。

 

看来苍十栏有变,肖战肯定出事了。

 

此中的来龙去脉王一博来不及细想,只不过凡人时的记忆还在,此时的他倒是更能从记忆中肖战的各种神色里察觉出他藏着掖着的心思。

 

“又做傻事……”他轻叹一声,一如既往的,从未怪过肖战任何事。

 

虽急着去找他,但多少也要给凡间的种种有个交代,于是他等在齐白薇的房门外,说长不短的几个时辰,他却已经将肖战想了个遍了。

 

想他会躲去何处,想他此刻有多疼又有多害怕,想怎么护着他,想这一回要如何给一个两全。

 

 

 

 

钟声四起,长洵站在玉灵殿外侯迎神川主重回玉灵山。虽过百年,可眼前一切依旧,只是跟在长洵身边的小丫头长大了,王一博还记得她名唤贤珏。

 

贤珏,阿润,都是玉,也似玉。

 

不过她看上去有些拘谨,也难怪,白袍内衬外搭一件墨色长衫,眉眼泠冽,不苟言笑,站在那处双手往后一背,这便是闻名四海八荒,却又不近人情,掌管着天地秩序的神川主。

 

然,谁又能想到,他也会为一人乱了心,慌了神。

 

“念青呢?”

长洵都还未来得及施礼便被人急忙打断,若是仔细瞧,定能瞧见他此刻眉宇间的不安。

 

“不知。昨晚我和贤珏在院中与小妖王缠斗,只留了小师弟一人在房中,后来便不知去向了。我们去北溪地找过,小师弟不在那处。”长洵万般懊悔,现下后知后觉恐是中了小妖王的计,他断不该将肖战独自留下的。

 

他分得清轻重,就算要向王一博认错领罚也不是现在,他紧接着说:“师尊,苍十栏有易变,且方才有天兵来过玉灵山,说是要找小师弟,我担心……”

 

“嗯,”王一博抬手打断长洵的话,这其中的因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王一博重新踩上腾云,只吩咐长洵守好玉灵山,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肖战曾一度讨厌过自己这副半神半魔的身子,真要算那么仔细,他其实什么也不是,甚至连个凡人都比不上。

 

倒不如真是那肉体凡胎来的痛快。

 

在这客栈的小间房里躲了三日身体里的灼烧感才慢慢退去,他说不上来此刻的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脑海里却总偶有混沌,要很努力才能保持清醒。

 

肖战晃了晃脑袋从床榻上撑起,一摇一晃地行至桌前坐下,镜子中倒映出的他倒是与从前别无二致,只是那额前突然多出的红色花钿衬得他,多了几分艳。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那花钿,它生得像火苗,却一丝温度也没有,就如同那凡间的胭脂水粉一般,像是画上去的,可肖战使了些力,连额头都被揉红也没能将它擦去。

 

他讨厌这忽然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就像曾经讨厌自己的身体一样那般讨厌。

 

也许是急的,也许是委屈或是别的,他泛了红的眼角兜着还没下落的泪水,把镜子猛地盖在桌上,望着这四方的小房间,低声喃喃一句“师父”……

 

 

 

 

萧穹明打破结界从苍十栏逃出,卄终成魔,一夜之间一切都乱了套,裘南将军寻卄未果,反而遇上萧穹明受了重伤。毕竟是曾经的魔界尊主,许多年前走火入魔之后更是功力大增,即便是被囚在苍十栏多年,也鲜有人是他的对手。

 

他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找到肖战,父子联手,报这囚禁之仇,圆一统六界之梦。

 

贪念,也是痴心妄想。

 

肖战不在北溪地,王一博在玉灵殿外见着贤珏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肖战的去处。

 

若说他这半辈子有的执念,北溪地算一个,那么上渝必然是排在前面的。他从那里来,自然也是要回到那里去。

 

店小二在看见气质如此不凡的公子踏入店门时早就殷勤地跑了过去,问他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我来找人。”王一博随手给了他一锭银子,店小二实相地跑开,给钱的便是主,只要不是闹事,做什么都好。

 

客栈里住店的人不多,王一博上了楼,越靠近里面的那间屋子,越能感受到一阵躁动不安的气息。

 

他几乎是跑着过去推开了房门。

 

“念青!”

 

肖战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额前的花钿一下一下闪着红光,他被人抱起在怀里,忽然包裹住他的温暖让他不经意间打了个颤。

 

他只觉得意识在逐渐被侵蚀,彻底陷入混沌前,那一句“念青”竟也将他活生生地往外扯回了一点。不知是有意无意,或许也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紧闭双眼,虚弱着一声又一声地喊“师父,师父……”

 

他在百年间不止一次这样呼唤过,只这一次有了回音:“师父在,没事了。不怕,师父护着你。”

 

怀里人似乎真的被安抚了下来,王一博这才抬手覆在他的额前,从掌心源源不断注入的神力像是林间溪涧,流过一片混沌,清澈又带着暖意。

 

直到那火焰花钿终于不再闪烁,王一博抱起怀中的人轻轻放在榻上,可肖战抓他衣袍抓得太紧了,不得已,他笑笑也一并卧了上去,将人收在怀抱里,手搭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拍着、哄着。

 

不知是不是凡人做久了,在那一方小小的医馆中见过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已经数不清,但确是比那万万年一尘不变的神仙生活来的更切身,以至于看着怀里人始终睡的不踏实的模样,王一博头一次对百年前生了悔,悔顾虑太多,又藏了情意。

 

“为何不同他们一样唤师尊?”

“我就要同师兄们不一样,这样师父就只记得我一人了。”

 

总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想不起,回过神来,那一声声的“师父”早已入耳、入了心,当真是如他所愿,心里只记得下他一人了。

 

肖战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缩在王一博怀中沉沉睡着,哪怕是此刻外面已经变了天。不过躲在凡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萧穹明和天界的人都在四处搜寻,肖战体内突然爆发的魔性也有随时吞噬他,走火入魔的危险。

 

从此处回玉灵山需耗上些脚程,北溪地也远了些,王一博垂首凝视着怀中人想了许久,只有忘幽离得最近。那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山谷,在悬崖下面,躲在那处的话,想来肖战一时半会儿是安全的。

 

王一博没有再犹豫半分,他抱着肖战起身从客栈离开,远处的天边偶有频闪,他只望了一眼没有在意。

 

崖边的风很大,脚下布满云烟不见底,许是有百丈深也说不定。

不知怎的,有种殉情的感觉。

 

王一博暗笑自己真是凡人当久了,想些有的没的。他紧了紧怀中人,将肖战整个埋进怀里护得严严实实,脚步一掂,从崖边纵身跳下。

 

耳边长风呼啸,他逆着风扬扬嘴角,殉情的感觉,好像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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